第七十三章 失势_明月昭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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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三章 失势

  第七十三章失势

  谢时晏冷冷盯着他,“李大人说的不错,你确实不用对关大人,或者本官,解释什么。”

  “但刑律中四十六条明文规定,满朝文武,皆有监察百官之责。李大人当值期间擅离职守,我等同为朝廷命官,当有上疏检举之义。”

  他微微侧身,“请。”

  到底少年心性,李奉礼阴沉地看着谢时晏,当初所受的屈辱历历在目……不行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
  他深呼一口气,脸上扯出一抹冷笑,“如此,就不耽误两位大人了。”

  说罢拂袖而去,宽大的衣袖从空中划过,簌簌做响。

  关肃卿用舌头抵着上颚,低啐一声,“竖子狂妄!”

 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,他收回视线,看着身旁的男人,拍拍他的肩,“嗳,世态炎凉啊,谢兄还是看开点儿罢。”

  新上任的六品芝麻官儿,搁往常,给谢时晏提鞋的资格都没有,如今也敢在人面前拿乔了。这官场诡谲,人走茶凉,莫不如是。

  他竟觉得有些好笑,调侃道,“谢兄,如今都说你已失圣心,连东宫都不让进了,你竟还坐的住?”

  关素卿笑眯眯地追上去,两人前后走进内室书房,看着熟悉的摆放,他自顾自拉了个椅子坐下,跷着腿,半点儿不带客气。

  谢时晏是标准的严于律己,公私分明。一般到了书房,两人只谈正事,从不闲话。今日他这好友着实古怪。

  包括当年所有让公主受委屈的人,他一个都不会放过。

  关素卿看了他两眼,一脸莫名,“你今天吃错药了?”

  关素卿当即直起身板,正色道,“谢兄听我一言。这夫妻之间,还是坦诚相待为好。听闻公主在黔州受的委屈颇深,总不能就这么过去了。”

  谢时晏眸光一黯,随即摇摇头,“并无。”

  关素卿懵了,他俩一个在淮州,一个在京城,两人鞭长莫及,难道是说春闱案?他确实出了不少力。

  关素卿不赞同地看着他,紧缩眉目,“谢兄,我不是说这个。那淮州刺史犯了错,自有律法惩处,但不代表这就完了……”

  他尤觉不够似的,侃侃而谈,“那小子滑头的很,我险些降不住。他还小,玉不琢不成器,偏偏公主舍不得,我也心疼。”

  “这些陈年旧事,就不惹她伤心了。”

  何况他的娇娇儿那么瘦弱,他一胳膊就能举起她,他才舍不得她开膛破肚,只为一个不知名的小崽子。

  “嗳——”

  谢时晏紧绷的下颌终于放松些,他微笑道,“不错。”

  “你懂什么!”

  谢我?

  谢时晏眸光一寒,狠声道,“当然!那黔州刺史尸位素餐,擅自克扣公主份例,任由她被恶贼欺侮……其贪.腐成风,横征暴敛,死不足惜!”

  谢时晏目不斜视,“怎么,你也想和我这个失势之臣划清界限?”

  “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谢兄的喜酒?也算圆了兄弟当年的遗憾啊。”

  想到这里,他矜持地笑了。忽道,“关兄,你与令夫人成婚日久,怎么不要个一儿半女?你年纪不小了,也该有个牵挂。”

  谢时晏清了清嗓子,颇有些自得道,“公主有一个儿子。”

  他叹息一声,“为人父,方觉艰难啊。”

  虽然过程坎坷,但两人的感情实打实升温不少。之前公主遇到他就躲,如今不仅允许他近身,情到浓时,还能亲近一二。

  谢时晏急切地反驳,不知是说给关素卿,还是自己听,“公主她……她会理解我的。”

  不过多年办案的直觉让他心生警惕,他眯眼道,“谢兄,你不对劲。”

  “还是得多谢关兄。”

  关素卿嘴角抽搐,行了,他终于知道好友今日犯什么病了。

  他问道,“你把当年的事和公主解释清楚了?”

  关素卿两手一摊,如实道,“我与夫人郎情妾意、鸾瑟和鸣,好不快活!要个小拖油瓶作甚么?”

  他轻声道,“当年……算了,反正都过去了,以后我会对她好的。”

  “我的。”

  关素卿不是一般人,他有病,控制不住的暴虐,发起疯来谁也近不了身。唯有遇上夫人才稍缓解一二。他也从未想过要留种,像他这种人,活着都是祸害,有什么可求的。

  当年谢时晏成婚时,两人并不相识。好友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再娶公主一回,如今两人解除误会,还有个孩子牵绊,真是可喜可贺。

  关素卿:“……”

  不过这么多年,他也算苦尽甘来。炫耀就炫耀吧,他乐得捧上两句,“好好好,恭喜谢兄喜得贵子。”

  “别介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我还指着谢兄松松手,提携我一把呢。”

  更别提,还有那个机灵的小子,那是公主给送他的珍宝。

  “说说看,淮州有何收获?”

  他这个浪荡子一心扑在政事上,却听谢时晏道,“多亏了关兄传授心得,才让我与于公主重修旧好。”

  他颇有些头疼地说道,“不是说要罚谁杀谁,事情都过去那么久,杀谁都没用。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,你当初一言不发就休了公主,六年间不闻不问。总得有个交代,懂吧?”

  好好的,怎么扯到子嗣上去了,他之前可从没这么关心过他。

  “不妨事。”

  他的公主温柔贤惠明事理,一定会理解他的苦衷。

  “算了。”他深深吐出一口闷气,“就这样罢,公署不谈私事,你把春闱案仔细说说。”

  关素卿紧紧盯着他,“谢兄,兄弟是为你好,像你这样做闷声葫芦,迟早吃大亏。”

  “我认真的。”

  “关大人!”谢时晏蓦然降了声调,“开始罢。”

  无奈,关素卿翻了个白眼,却也不好再说什么。所幸说起正事,两人状态进的都很快,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棂,洒在地面上,铺满一地金光。

  申时,公主府又来了一位客人。

  李奉礼忐忑地站在大厅内,来回踱步,直到那一抹倩影走近,他压下心头的激动,微笑道,“居士,别来无恙。”

  尽管她如今已是长公主,他还是愿称她为“居士”。似乎只要挂着这层身份,她与他之间就不那么遥不可及。

  李昭还没说话,气的一旁的管家吹胡子瞪眼,“这位大人请慎言!此乃长公主殿下,应该行跪拜礼。”

  这一个个的,一会儿“姐姐”,一会儿“居士”,实在没个规矩!

  李奉礼似是刚反应过来,他慌忙撩起衣服一拜,因为太过着急,左脚踩到了衣裳下摆,险些摔倒。

  李昭扑哧一声笑了,“行了行了,没那么多拘束。”

  “当日一别,看来李小郎君过的不错。”

  官服都穿上了,看着怪威风。

  李奉礼腼腆地笑了,他笑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,露出两颗小虎牙,充满少年气。

  李昭眸光一黯,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个人。她已经许久不曾见他笑过,也不曾见过他的小虎牙,竟有些怀念。

  她道,“你是为灵灵姑娘来的吧,人在我这里,咱们好好说道。”

  她让人上了茶水,坐下来,“请。”

  李奉礼有些拘禁,李昭问什么他答什么。可自从知道他私藏自己的耳坠后,李昭对他颇有些不自在,她没多闲话,直奔主题,三言两句就弄清了事情原委。

  原来给他给李灵灵相看的人家,是与他同陷春闱舞弊案的同僚,当然,两人都是无辜的,那人完完整整地出来了,同样在京当个小官。

  在李奉礼的口中,他那位同僚家世清白,一表人才,温文尔雅,处事端方。一次来家中小坐,看到了妙龄之年的李灵灵,顿时起了心思,请求嫁娶。

  李昭听着,李奉礼口中的“赵兄”,和灵灵向她描述的人,除了是个男人,其他简直是毫不相干。她忍不住打断道他,“你这位赵兄……身子可还康健?”

  李奉礼如实道,“当然。只是赵兄近来偶感风寒,现在卧床在家养病。”

  说起这个妹子,李奉礼也拿她没办法,男大当婚女大当嫁,赵兄并不辱没了她,她却宁可绝食也不肯嫁人。

  他气道,“难道兄长能养你一辈子不成!”

  李灵灵反驳,“为什么不能?莫非兄长将来娶了妻,就容不下我这个妹妹了!”

  两人从小相依为命,兄长可以说占据了李灵灵大半个生命,她固执道,“我不要嫁人,死也不要!”

  两人说不通,李奉礼到底心疼她,不舍得打不舍得骂,只让呆在房间里自省。她倒也能耐,自己个儿偷偷跑出来,才有现在这番局面。

  李奉礼愧疚道,“居……殿下,小妹不懂事,多有叨扰,还望海涵。”

  “我今天就把她领走!您身子不好,不要为这些琐事烦心。”

  李昭哂然,谢时晏是这样,云蕙是这样,李奉礼现在也是这样。怎么一个个的,都觉得她身子不好,跟个瓷做的似的。

  她道,“不用忧心,我身子好得很。”

  这话不假,不知是不是那红莲的缘故,淮州那么艰苦,她还给安儿放过几碗血,但她一次都没有犯病。连云蕙都说她气色好了许多。

  “不过,既然灵灵姑娘不愿意,你这个做长兄的,还是不要强人所难。”

  李昭劝道,“毕竟女儿家婚嫁,关乎一辈子的大事,总得找个她喜欢的如意郎君才好,日后小夫妻过日子,和和美美的……”

  “小姑娘家,她懂什么!”

  李奉礼忍不住打断她,“她自己选的就好吗,就像当初您——”

  他话头一滞,却说不出来了。

  片刻,他低下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“殿下,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就是……就是替您不值!”

  他苦笑道,“您现在终于苦尽甘来,何苦要跟他搅合在一起。”

  “这是我自己的事,请郎君毋要多言。”

  李昭的声音淡了下来,她也没生气,只是说,“我让灵灵姑娘来见你,你们兄妹之间,我不掺和。”

  她起身便走,李奉礼慌忙叫住她,“殿下,他靠不住!”

  他急切道,“现在……满朝都知道他已失圣心,连东宫都不让他进了!刑部官员正在换水,他的心腹接连贬谪……圣上已经厌了他啊!”

  李昭的身体僵住了,她背对着他,轻声说道,“圣上,要杀他。”

  她早该想到的,如此一个权臣,哪个帝王都容不下,只是早晚罢了。他苦心经营多年,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根基,皇帝便把主意打到她头上。

  她这个长公主身份,就是皇帝暂时用来安抚谢时晏的筹码,只待他放松警惕,即刻诛杀!

  李昭一直逃避的问题,此时从李奉礼口中大剌剌说出来,刺的她心痛。

  不行,她要去找他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只是不巧,她去的时候,他正好不在。

  此时已日暮西垂,大片大片的晚霞铺在天边,给曾经的相府渡上一层红光。

  还是原来的位置,还是那个高门大院,只是头顶上黑底镶金的大字匾额——“丞相府”已经着人取下了。

  千升在门口,陪笑道。“殿下,当真不巧,大人还未归家,要不……您进来坐坐?”

  李昭之前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,此时没什么好拿乔的,她径直走进去,问道,“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

  “啊这……”

  千升苦恼地揉了揉脑袋,为难道,“大人什么时候回来,总不会给小人交代。今日大人跟关大人一起出门,兴许两人再喝个小酒……没准儿啊!”

  他偷偷看了眼李昭的脸色,“殿下用膳没有,要不小人先给您备些酒菜,垫垫肚子?”

  李昭摇摇头,“我不饿,你下去罢,我自己等他。”

  她轻车熟路,自顾自去了正堂等着,这一等,就是两个时辰。天越来越黑,李昭支着脑袋,不自觉头点地,直到蓦然惊醒——她已经睡了一觉了。

  她起身,揉揉惺忪的的眼睛,看看一旁的沙漏,已过亥时,他还没有回来。

  她没由来心生一股怨气。

  千升一直侯在门外,听见动静,忙道,“殿下,天色已晚,大人今儿个回不回来都另说。您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,要不您先睡下?明日大人肯定回来。”

  安儿还在公主府,李昭没有这个闲心睡觉,她回道,“不用了,等他回来,你给他捎句话,就说是我——”

  她忽地顿住了,因为她也不知道,自己要跟他说什么。

  通风报信?他肯定早就知道皇帝想杀他。问他什么打算?他肯定不告诉她。

  夜色如水,万籁俱静。这一刻,李昭忽然很茫然。

  曾经夫君是她的依靠,直到她被休弃,她被迫独自站起来,这其中种种艰辛,不为人知。如今不过一年光景,她怎么又软了呢?凡事找他商量,似乎又成了她的习惯。

  这个习惯不好,她不喜欢。

  李昭想了想,最后道,“你跟他说……让他小心一些。”

 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手,但他那副傲然的性子,肯定得罪不少人,一朝失势,先不说皇帝,就他那些政敌也够他招呼一阵儿。

  不过这些事,他从不和她讲,过去是这样,现在也是这样。李昭自嘲地笑了笑,皇帝不急太监急,算了,她也不必上赶着。

  她起身整理了下衣襟,打道回府。

  她是贵客,千升不敢拦,当然也不敢怠慢,他仔细提着灯笼在前面走,“殿下小心,当心台阶。”

  李昭对这座府邸的路很熟,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,再往前走就是正门。忽地,在最后一个拐角处,她停下脚步。

  “方才……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影。”

  李昭回忆那一闪而过的彩绢,微皱眉头,犹疑道,“是个……女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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